“咱就是做這活的，膈應還能怎麽著。”

“今晚上風挺大的。”

“這宿舍裏的門窗都關著呢，這風怎麽還吹進去了。餵，屍體上的白布被吹開了。你去拉一下。”

“你怎麽不去啊？”

“我年紀不是比你大嗎？快去，快去，要是家屬一會談好了上來看到他們家孩子這白布都沒給蓋上，這不又要吵嗎？”

他們的說話聲到這裏斷了。聲音很低，我也是斷斷續續的聽著的。

幾秒鐘之後，一陣風從門縫下吹進來，那小紙人也進來了，宗晟伸過手去，紙人飄乎乎的躺在了他的手心上。腦海裏就聽到了一個孩子的聲音說道：“師兄，屍體是被人從脖子上放幹血的。床上沒有血跡，血是流出脖子之後，就消失了。屍體蒼白枯瘦，兩頰凹陷，眼睛前凸，就連手指頭都有明顯的幹癟失水的現象。感覺不是放血的，而是被吸幹血的。屍體四周兩裏範圍內，沒有看到死者的魂魄。她的魂魄應該也被人抽走了。”

“謝謝師弟。”宗晟說完，那小紙人身上就燃燒了起來。火光並不大，但是卻神奇的是冒出了一個圓形的光照來。在那圓形的火光中，呈現出了那邊宿舍裏，屍體的情況。屍體身上的白布被吹起了一個角，露出了屍體的臉和手。

我也看到了那畫面，差點叫出聲來。那根本就不是一個人，而是幹屍了。不只是血，就連水分都沒有了。“

火光熄滅之後，那小紙人也被燒完了，宗晟才從地上站了起來，說道：“現在基本能肯定，晶晶的血，就在沈繼恩的那血缸裏。晶晶被他們灌酒驗身的時候，應該是確認的處了，才會找個合適的時間，抽了她的血和魂。”

“能，能確定是沈繼恩嗎？”

“那麽變態的事情，要想一座城市，同時出現兩個人去做，這種幾率一般不可能。我們一輩子能碰上一個，已經算是倒黴的了。”

“那晶晶這，就不管了嗎？”

“你想幫她？”

宗晟問著，我自己都猶豫了。幫她？要怎麽幫？但是不幫吧，又覺得就這麽不管晶晶她也挺可憐的。不是說人死了，魂魄過了一段時間之後，就會變成鬼嗎？那晶晶現在魂魄都不見了……

“宗晟，你說，晶晶現在會不會也跟那個十三歲的孩子和王幹他們一樣，被控制在沙恩酒店裏呢？”

“也許吧，現在沙恩酒店停業，沒有人流，他們的陣就沒有辦法運轉起來，沒有辦法抽了附近的陰氣，轉為財運。那就只能用魂魄的方式來補充一下。”

“那晶晶不是跟那個十三歲的孩子一樣，很可憐嗎？”

“你想幫她？”

“畢竟是同學。”

宗晟看看我，然後拿出了一把小刀，說道：“從一數到十，然後你就尖叫，把那邊的警察吸引過來，我溜到那邊宿舍去弄點她的頭發。看看有沒有辦法把張晶晶從沙恩酒店帶出來吧。準備好沒有？”

“啊？我？我就是叫一聲？”

“對！然後編個理由，拖他們一會，我得手了，就會從陽臺跳下去，不會走宿舍正門的。”

“跳下去？宗晟……”

“數數吧，再拖，他們家長上來了，就沒機會了。”

看著宗晟很有自信的樣子，已經站在了宿舍門後面，我才穩穩神，開始數數。“一，二，三，……十。”然後深呼吸，抱著被子，就大聲喊道：“啊~”

我保證，這是我這輩子喊得最大聲的一次，加上現在是晚上，宿舍裏基本上都已經熄燈了。我這麽一喊，整個樓都能聽到回聲了。

兩三秒鐘之後，就警察沖了進來。宗晟聽著聲音打開門，在警察進來之後，馬上閃身就出去了。那些警察剛進來，加上我喊得那麽誇張，他們根本就沒有註意到身後有人出去了。

就算警察已經站在我身旁了，我還是在那“啊啊”的喊著。兩個警察到處檢查了一遍，發現宿舍裏沒有任何可疑人，可疑事。其中一個警察過來，彎下腰來，拍拍我的手臂：“餵，餵！同學，你叫什麽？別叫了！”

我終於收了聲音，一副驚慌的樣子。

那警察再次問道：“發生什麽事了？你叫什麽？”

這時，宿舍管理阿姨也上來了，沖進宿舍就喊著：“怎麽了，怎麽了？”她手裏還拿著一根跟她外形很不相配的警棍。

我穩穩神，才慢慢地說道：“我，我做噩夢了，夢到，夢到那邊宿舍……”

警察訕訕地說道：“行了行了，不就是死人嗎？怕成這樣？那我們當警察的，還不得天天失眠做噩夢啊？”

兩個警察沒有心情給我做心理疏導，直接就走出了宿舍，宿舍阿姨也不客氣地說了我幾句，才走出宿舍的。出了宿舍就吼道：“那邊的看什麽看，這都幾點了。一個個今晚上都不用睡覺了？”

我想今晚上，在這宿舍裏能睡得著的，應該沒幾個人吧。

我馬上沖下床，把宿舍門關了起來，就跑到後面的陽臺上，尋找著宗晟的身影。在那邊不遠處的燈光下，宗晟正在把什麽東西收到褲子口袋裏，然後朝著我回頭揮揮手。他應該是得手了。可是他是怎麽從這麽高的樓上跳下去的？

看著他走向那邊的停車場，我急著給他打電話。他接通了電話，就說道：“我去車裏睡會，你們宿舍是早上六點開門的。要是你不敢睡，就一開門就到車子上找我吧。”

“你是怎麽跳下樓的？”這才是我最關心的，“你受傷了嗎？”

“你沒看過我打架嗎？我有武術基礎，以前暑假的時候，老北也總會送我去道觀裏學太極。這種有陽臺還有逃生水管的樓，要跳下來，很容易。睡吧。掛了。”

“宗晟！別掛，我……我……我害怕。”

陽臺上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了，我才回到宿舍裏，鉆在被子下，跟他說著電話。剛才是擔心他，要配合他，根本就沒有多想，就想著我不能拖宗晟的後腿，不能讓他被警察發現。現在事情過去了，才會害怕的。

“現在知道害怕了？要幫別人，就要承擔這份害怕。”

“那你跟我說話吧。”

“說什麽？”

“說，你以前的事情。”

“沒什麽好說的。就是去道觀很好玩，每天練功很辛苦。那些去暑假體驗生活的人卻覺得每天學太極很容易，很快樂。但是實際都是沒真正深入道觀的生活。像我這種，每年都去兩個月的就知道那裏的辛苦和快樂了。沒什麽來說的。你說，我聽。”

他就是這樣，自己的過去，就算要說，也就是這麽幾句話。這幾句話已經很不錯了，比以前有進步多了。

我的心撲通跳著，因為害怕，一開始說話都很慢，小心翼翼的，後來跟他說開了，也能抱著手機跟他笑。

我說他離開之後，他奶奶還是會每年給我過生日，給我買漂亮衣服。說村裏的征地，我叔叔家拿了幾十萬，可是一年之後，就一分錢也沒有了。也說了我們讀高中的時候，有個女生總說能見到鬼，各種鬼。還有女生相信星座啊占蔔啊，外國僵屍啊。但是一看毛師傅的僵屍電影，她就說都是假的，根本沒僵屍。那時候，我還問她，為什麽相信國外的星座啊水晶占蔔什麽的，就不相信中國的風水玄學，相信國外有僵屍，中國就沒有僵屍呢？她總是氣呼呼的卻答不上來。

我跟宗晟說了很多很多，到最後，我是怎麽睡著的都不知道了。反正醒來的時候，手機已經沒電關機了。而我就歪在床上睡著，手機都還抱在懷裏呢。

聽著外面的聲音，哭聲喊聲說話聲一大片。我才意識到，天已經亮了。聽著聲音，那邊宿舍裏家屬又在罵了。一個女人的聲音哭喊著：“我女兒死都死了，怎麽頭發還被人剪了？”

一旁有人說道：“她頭發不是一直這樣嗎？”

“我閨女愛漂亮，她的發型都是去很貴的美發中心做的，怎麽可能一邊長一邊短的？”

“現在不流行這樣的嗎？”我聽出了這個聲音是我們班導。我們班導繼續說道：“再說了，晶晶這死得蹊蹺。你們也看到了。攝像頭裏也看清楚了。她是前天晚上八點多自己走回的宿舍，這早上就成了這樣，這看著都跟死了半年一年被風幹差不多的樣子了。你們就真覺得這頭發就是被人剪的嗎？這說不定就是被鬼剃頭了的。”

“你們不是學校嗎？學校還說這種話？你們是想讓我女兒白死了是嗎？”

“大姐，你冷靜好好想想！我可是提醒你了，別到時候，你們家裏別的人，出了點什麽別的事，你才去著急。”

班導的話讓晶晶家長好像聽進去了，也沒再多說什麽。

我趕緊下床，收拾好東西，就出了宿舍。可是一開宿舍的門，就看到我們班導拿著手機在我們宿舍門前壓低著聲音說道：“對，可算唬住了。”

班導看到了我，臉上表情僵了一下，趕緊又往前走了幾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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